摘要 整個2012年,全世界仿佛被兩個財務懸念貫穿。年初,是歐洲債務危機——沒有人知道2012年,歐元區是否還能夠維持版圖,歐元是否會解體或降為北部歐洲通用貨幣。年尾,是美國財政懸崖——...
整個2012年,全世界仿佛被兩個財務懸念貫穿。年初,是歐洲債務危機——沒有人知道2012年,歐元區是否還能夠維持版圖,歐元是否會解體或降為北部歐洲通用貨幣。年尾,是美國財政懸崖——沒有人知道,這場危機,對于美國乃至全球經濟意味著什么,將如何解決,甚至不知道它算不算一場真實的危機。歷史上,全球經濟從來沒有在非戰情況下實現過復蘇。因此,當各種負面征兆出現的時候,無論是在危險度判斷還是應對上,都無先例可循,而風險是否解除,同樣無法得知。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美國財政懸崖年底如約而至時,人們談虎色變。財政懸崖,真的會綁架全球經濟嗎?
財政懸崖有多懸?
所謂財政懸崖,是指美國2012年年底到期的稅收優惠政策與2013年1月1日起自動生效的財政減赤兩項政策所產生的疊加效應。稅收優惠政策,包括工人工資稅削減、資本增值以及股息稅收優惠等;自動財政減赤,是根據2011年夏天美國民主、共和兩黨圍繞債務上限談判達成的協議,在減赤“超級委員會”未能達成一致的情況下,于2013年自動啟動財政減赤機制,預計將在10年內共削減聯邦政府開支1.2萬億美元。
這兩個事件如何可能疊加為全球性的經濟風險?政府開支與家庭開支,共同構成了美國的消費能力——同時也構成了對中國制造在內的全球商品的市場容納能力。在美國,政府開支就是“法定政府消費”。除非國會兩黨就債務上限達成新的安排,否則,2013財年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需要減少6070億美元,相當于國內生產總值的4%。
而家庭開支所受沖擊更明顯。美國智庫測算,如果美國國會不修改相關法律,2013年百萬富翁們將納稅13.6萬美元以上,10萬—20萬美元收入的人將納稅2000美元以上——這也是奧巴馬將其推特白宮賬號簽名命名為“MY2K”的原因,他認為,這是不能觸動的群體。
最大的打擊來自個人收入稅率的增加。個人收入稅的最高稅率將從35%上升至39.6%,這意味著為美國提供了70%職位的小型企業所承擔的稅率將上升13%。一般認為,如果減稅不能展期,那么會導致2013年美國經濟萎縮0.5%,這意味著將重新步入衰退。現在為7.7%的失業率,也將會沖高到9%以上。
關鍵是,財政懸崖的傳導性有多大。從表面看,確實可能影響全球經濟。美國財政懸崖到來之日,正值其在全球經濟中的權重增加之時。2012年全球經濟的顯著特點是,歐洲經濟仍然沉陷于債務泥潭中,甚至隱然出現了北部歐洲、南部歐洲和獨身于其外的英國三個經濟斷裂帶。盡管在經歷近乎絕望的夏天之后,因為歐洲央行行長德拉吉效應的出現,歐洲債務危機突然似乎戛然而止,但沒人知道,什么時候繼續爆發。與此同時,“金磚國家”的表現,也較之往年黯淡了許多。包括中國在內,全年都在經受經濟下行的考驗。
在全球主要經濟體中,唯有美國表現出較為穩定的復蘇特征。2012年,美國“頁巖氣革命”而收獲的能源獨立效應開始顯現,經濟發展上游的制約因素逐漸弱化,同時,非農就業崗位、耐用品訂單、費城聯儲制造業指數、成屋銷售等關鍵指標都在年底實現了好轉。美國經濟的復蘇,使其成為全球貿易的領軍者。不少業內人士,將美國視為2012年全球經濟的唯一增長引擎。美國消費的萎縮,確實會傳導到全球。
這就是全球關注財政懸崖的主因。自大選結束后的11月12日起,以奧巴馬為一方,以眾院議長博納為另一方的磋商就一直在進行。數輪博弈中,最接近于達成協議的交易版本是博納的“PLAN B”:博納嘗試單方面在眾議院通過除了年收入超過100萬美元的富人以外,對所有美國人延長所有減稅措施的方案,奧巴馬則在醫保等方面削減支出。但是,這一計劃既沒有得到白宮的同意,也被共和黨保守派一方阻撓。如果圣誕假期后至元旦不到一周時間內,兩黨不能迅速接近,財政懸崖就似將墜落。但是,這個前景真的就意味著災難嗎?
“富人稅”是表象之爭
按照2011年兩黨提高債務上限時的故例,前期堅持本黨立場——引發市場動蕩——迅速達成協議似乎已成模式。這個模式仍然可能在財政懸崖的博弈中復制。實際上,即使到元旦時達不成協議,也不代表災難迅速降臨——強烈反映可能表現在市場上,但不在實體經濟中。
原因是,民主、共和兩黨關于財政懸崖的博弈,表面是圍繞是否針對富人增稅展開,如同“左右”之爭,但實際上兩黨并不存在如此大的立場差異。這也可以從博納的“PLAN B”版本中反映出來。兩黨真正的博弈點,是奧巴馬希望獲得提高債務上限的自主權,而共和黨則要掌握這一權力,并伺機對奧巴馬引以為傲的醫改法案做出調整。
目前,盡管再次逼近債務上限,但奧巴馬政府尚可支配約660億美元,勉強可以維持到2013年2—3月間。即使兩黨在此之前就財政懸崖達成臨時性協議,博弈也不會結束。
關于財政懸崖的危險,部分基于這樣的理論認知:政府花錢少了,會影響經濟。但實際上,這是凱恩斯主義的典型理論。它是否適用于現時的美國經濟還未可知。事實上,在2011年,奧巴馬政府可自由支配的開支,就已經降到了艾森豪威爾總統以來的最低水平。但是,美國經濟不僅沒有衰退,相反在扎實復蘇。
更大的疑問是,兩黨博弈的主要目的債務上限提高了會怎么樣?歷史提供的答案是:1993年到1997年克林頓時代,債務上限提高了4次,共增加1.8萬億美元;小布什時代,債務上限提高了7次,共增加5.37萬億美元;奧巴馬僅在第一個任期內,債務上限就提高了6次,共增加5.08萬億美元。除非得出結論證明提高債務上限與金融危機存在內在關聯,否則,無法對提高債務上限的風險做出結論。這場博弈,更像是政治之爭而無關經濟。
當然,債務上限博弈不休,有可能引發政府關門。歷史提供的另一個數據是:自1981年里根時代以來,白宮和國會之間因預算導致的政治僵局,導致了5次政府關門停止辦公。但是,并沒有發生逆轉式的影響。
一國政策對全球產生的沖擊,更多是通過貨幣體現的,特別是美國這樣擁有“美元鑄幣稅”特權的國家。通過貨幣政策的制訂,影響美元流向、大宗商品價格和他國基礎貨幣發行量的事已屢見不鮮。這比其財政政策更有滲透力——無論是財政懸崖還是債務上限的博弈,對外部的影響很可能沒有想象的大。經濟仍將按自有規律行事。
對中國沖擊在政策層面
當然,財政懸崖的沖擊沒有想象中那么大,不代表對中國沒有影響。其影響可能來自兩個方面:其一,如果因對債務上限沒有新的安排,自動減赤計劃啟動,美國政府包括軍事力量在內的海外行動會受到影響。美國從中東產油區抽身的進程可能加快,從而影響中國能源來源區域。其二,由于美聯儲承擔著美國經濟防火墻的功能,如果美國國內經濟確因財政懸崖發生反復,美聯儲勢必站出來。其政策走向對于中國產生的影響將最為直接。
事實上,盡管在2012年最后一次議息會議上,美聯儲主席伯南克表示,不可能完全阻止財政懸崖達不成協議后造成的損失。但其實,美聯儲已經準備好了彈藥,即無限期實施QE4(第四次量化寬松)。
QE4每個月購買400億美元的MBS并購買450億美元的4年期以上長期債券。這意味著每個月向市場釋放850億美元的流動性。如果財政懸崖墜落,2013年一年減赤增稅總額也就6000億美元。QE4完全可以對沖這一額度。伯南克還特別設置了QE4停止的觸發條件:失業率降到6.5%,通脹率不高于2.5%。顯然,如果美國經濟處于這樣的良性循環中,財政懸崖的風險也就消除了。
因此,對中國而言,QE4比財政懸崖更值得關注。QE4,有可能導致美元長期走弱,這意味著人民幣對美元匯率的實際走強,受匯率影響,中國制造的出口環境將難以改善。此外,弱美元有可能推動熱錢以各種名目流入中國,同時推高大宗商品價格。對于既要穩增長,又要防止通脹的中國來說,這意味著政策制訂的兩難和運作空間的狹小。在這種情況下,以貨幣政策刺激經濟增長的風險會大大提升。
本質上看,美國財政懸崖以及其防火墻QE,其實是對中國經濟的增長方式形成了倒逼。將財政懸崖和QE的沖擊力緩解下來,沒有捷徑,只有優化經濟增長政策,特別是財稅政策。從這個意義上講,美國財政懸崖,是對中國經濟政策的一道考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