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從2015年起,原本波瀾不驚的人民幣,日益成為影響中國經濟最重要的維度。進入2016年歲末,人民幣連續走低,兌美元匯率中間價創下8年低位,11月25日報6.9168。年中不少人尚且...
從2015年起,原本波瀾不驚的人民幣,日益成為影響中國經濟最重要的維度。進入2016年歲末,人民幣連續走低,兌美元匯率中間價創下8年低位,11月25日報6.9168。年中不少人尚且把6.7作為重要關口,10月FT召開年度論壇,我主持首席經濟學家圓桌環節,經濟學家們多數對于人民幣今年之內走勢看到6.8,這其實也當時市場主流看法;然而進入11月末,人民幣卻已經跌破6.9,如果不是中國央行強力出手,“破7”不過時間問題。
人民幣緣何走低?除了近期的美元走高影響,放在長時段思考,線索會更為清晰。這首先是對于過去單邊升值的市場修正。2010年末以來,人民幣一路走高,直到2014年中之后開始出現貶值趨勢,期間人民幣兌美元從6.8左右開始升值,最高接近6.1,回調到如今的6.9。匯率曲線變化之外,則對應著中國居民的買買買與各類企業出海的經濟圖景。也正因此,當前人民幣走低,首先是過去漲多了,這是最直觀的理解。
其次,更長一點思考,不僅應看到人民幣的貶值,也應該梳理匯率制度變化。人民幣過去的升值趨勢,在給中國帶來不少國外政治壓力之際,也使人民幣所謂管理的浮動匯率體系在緩慢中取得進展;與之對應,隨著人民幣的貶值趨勢開啟,2015年“811”匯改以及今年人民幣加入SDR(特別提款權),人民幣匯率中間價機制基本形成,即“收盤匯率+一籃子貨幣匯率變化”制度初步成型。
人民幣問題漸漸成為熱點,如何理解當下人民幣額外兇猛的貶值趨勢?筆者也參加不少相關討論會,FT中文網也進行不少專題討論,學者、官員、業界不同領域對于人民幣的理解框架,在各有側重之余,也存在一些迷失。
比如,一種流行的說法在于,即在于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內嵌了人民幣貶值預期,使得貶值不可避免。事實上,人民幣中間價形成機制只是一種制度設計,其優點使得人民幣匯率更為透明。也正因此,人民幣中間價形成機制并不是貶值的根源,只是貶值的表像。恰恰是中間價機制的推出,使得人民幣在岸市場也收到更多關注——比起離岸市場,在岸市場更多代表了國內居民對于人民幣的看法,也更為主導當前匯率趨勢。
又如,每當匯率房價出現波動,總有保匯率還是保房價的老梗,即使專業機構也樂此不疲,近期更是流行舍匯率保房價斷言。這種說法固然直接形象,但是過于簡單粗暴。幾年之前,我在經濟人專欄即談過匯率和資產價格存在矛盾關系,但是這種對應關系往往類似蹺蹺板,中央銀行在其中只能平衡,顧此失彼是常態,但絕非非此即彼。
人民幣在2016的糾結,其實癥結在于中國經濟的自身癥結。與匯率貶值互為鏡像的因素,則是外匯儲備的流失。根據官方數據,2016年三季度,中國經常賬戶順差4744億元人民幣,資本和金融賬戶逆差4744億元人民幣,其中非儲備性質的金融賬戶逆差13816億元人民幣,儲備資產減少9085億元人民幣。
人民幣走低之下,央行騰挪空間隨之降低,在保持匯率穩定與外儲數量之間存在“價”與“量”取舍。更重要要的是,人民幣的問題并不是僅僅體現為匯率與外儲。人民幣趨勢,對于未來經濟政策也持續構成制約,房價泡沫、過剩產能甚至債務問題等原本相對獨立的問題,也與匯率問題中聚焦,日益緊密聯系。進而言之,人民幣的問題實際上與經濟癥結互為表征,匯率走低并不可怕,但是底線在于必須防范因為資本外流而引發金融震蕩。
目前對人民幣貶值的諸多分析之中,其實很重要的一點在于,過于輕視市場的力量,同時又容易陷入央行崇拜。首先,匯率表面上是不同貨幣的比價問題,其主導力量卻是千千萬萬投資者在億萬海量市場中的信息互換。在其中央行即使有重大作用,但也需要順應市場趨勢。
其次,中國近些年匯率波動本質,更多與中國經濟體投資回報率的變化相關,人民幣走高過去體現為資產回報率的走高,而隨后人民幣資產回報率走低,實體經濟陷入資產荒無法自拔,國內唯一堅挺的一線房地產價格也被懷疑過分高估之后,人民幣的匯率必然表現疲軟。最后,隨著中國居民和企業的成長,其海外配置資產的需求本身存在,而這種需求本身也會隨著人民幣匯率走低而不斷強化,這也是中期市場的主流趨勢。
貨幣是最考驗權力的游戲,古代帝王可以選擇將頭像放在貨幣之上,卻無法保證貨幣得到市場的擁護。人民幣,歸根結底,也還是人民的選擇在主導。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作者近期出版《白銀帝國》、《印鈔者》。微信公號《徐瑾經濟人》(econho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