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床工具行業(yè)主要是刀具、量具與功能部件(含附件)，雖有一些04專項支持，比機床更加薄弱，高端制品主要還依賴進口，因為其質量影響最后精加工的精度與光潔度。

　　作為機床工具行業(yè)的基礎零部件與功能部件都控制在德國、日本、瑞士、美國等發(fā)達國家，不僅涉及安全，還使大量利潤外流，難道我們不需要深思嗎?

　　受“GDP論英雄”的思想影響，也受過去計劃經濟時代因素的傳承，中國主流機床工具企業(yè)步入“大而全”的經營模式。

　　企業(yè)的領導者、決策者對一個機床企業(yè)的興衰起決定性作用，在中國有“人治”傳統(tǒng)的國家中，企業(yè)興也是一把手，敗也是一把手，不知對否?

　　原營口機床廠、安陽機床廠、威海機床廠已經資不抵債，瀕臨破產，有的通過企業(yè)領導、有能力的員工進行改制，民營化，用“鳳凰涅槃，浴火重生”的方式挽救企業(yè)。在此基礎上成立的營口冠華、安陽鑫盛、華東數控等企業(yè)，起死回生。如何鞏固成果呢?有的已經遇到暗礁。

　　鍛壓機床行業(yè)似乎比金切機床行業(yè)好，看到一點希望。據有關材料數據顯示，銷售額排在前十位的濟二，揚力、亞威，天津鍛壓，揚鍛，金方圓、泰安華魯、湖北三環(huán)、合鍛、徐州鍛壓，有9個企業(yè)的產值都是正增長，并都有利潤，少數企業(yè)利潤是負增長。

　　濟二因產品技術含量高，競爭力強，因此利稅實現較大幅度增長，應該說在機床工具行業(yè)鶴立雞群。究其原因，筆者認為濟二廠從建廠以來一直以壓力機及龍門刨為主導產品。數十年間，除在改革開放以后把龍門刨改為龍門銑外，一直堅持自己的發(fā)展方向。壓力機從改革開放初期引進威爾遜的壓力機技術，并進行消化吸收創(chuàng)新。當時一汽等汽車用戶廠，技術上要求采用與威爾遜不同的導柱、導套結構，濟二最終根據用戶要求進行研發(fā)修改設計，提供的壓力機受到一汽等用戶的歡迎，從此打開了汽車工業(yè)的市場。

　　同時，濟二與其他有名的國外企業(yè)進行技術合作，幾十年如一日，積累了在壓力機設計、制造方面極為寶貴的經驗，并通過管理人員、技術人員、技術工人，代代相傳，使技術得以傳承與發(fā)展。他們經受了多種考驗，在“做大”、“多元化”浪潮中，沒有迷失方向。企業(yè)各屆領導雖然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但仍堅持科學發(fā)展的理念。

　　在合資浪潮中，濟二沒有對國內外企業(yè)實施兼并，僅依靠自己的力量發(fā)展成為能與世界頂尖的壓力機企業(yè)，與德國的Schueler及Weingarten進行競爭。濟二在美國福特汽車車身壓力機生產線的招標中勝出，其節(jié)拍創(chuàng)世界先進水平，這種能“引領技術，引領市場”的機床工具企業(yè)太少了。

　　從濟二身上看到了機床工具行業(yè)的希望。當然國家04專項對其支持也是不可或缺的。任何事物的發(fā)展，內因是根本，外因僅是條件而已。由于鍛壓行業(yè)有了這樣排頭兵的榜樣，對引領行業(yè)發(fā)展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這并不說明鍛壓行業(yè)沒有缺門，如大噸位的螺桿壓力機、高速精沖機床、多工位旋壓設備等尚需進口，這應該是正常的。但用戶不能原諒的是包括前十位在內的諸多鍛壓設備廠，其質量、性能、生產過程的精細化管理與日本小松、Amada等先進企業(yè)還有很大差距。

　　筆者去年參觀一個電器廠，該廠用某廠的中小鍛壓機沖壓精密電器的小零件，其精度要求很高(當然還要靠模具)，買來后運轉不久，一邊立式導軌板別勁，從而導致發(fā)熱，就變形了，制造廠多次派人來修，沒有修好。最后用戶不得不花高價買了A鄄 mada五六臺壓力機，這怪誰呢?而這個廠實力雄厚，改革開放以后，從規(guī)模到品種取得了巨大成就，特別使筆者印象深刻的是機體是鋼板焊接構件，其邊角廢料達數千噸，全部用于鑄造球墨鑄鐵曲軸，不僅質量好，還成為節(jié)能節(jié)材的典型。但智者千慮，有時也有一失，說明壓力機行業(yè)還有發(fā)展的空間。

　　工具行業(yè)主要是刀具、量具與功能部件(含附件)，雖有一些04專項支持，但比機床更加薄弱。

　　刀具在機械加工中的重要性并非為高層所認識。機床在國外稱之為工具機(MachineTool)，沒有刀具，機床根本沒有用處。一臺機床能否發(fā)揮效率與加工性能，刀具占相當比重。

　　盡管刀具不像機床那樣貴，但它是消耗品。筆者在西安高壓開關廠的數控車間看到該車間擁有四五十臺數控機床，每年消耗的刀具費用800萬元人民幣。用戶使用的高端刀具，特別是與數控配套的刀具，基本上靠國外進口，如山高、住友，維爾特等著名的刀具企業(yè)，基本壟斷中國高端市場，可嘆我國還是生產鎢粉的大國，也是出口大國。

　　我們是磨料生產大國，如剛玉、碳化硅等，這些屬于能源與污染密集型的產業(yè)，因此在市場上還有生存機會，2013年超硬材料銷售額比2012年增加12.3%，還有部分出口，但高端的制品有的還依賴進口，因為其質量影響最后精加工的精度與光潔度。

　　量儀更是一個薄弱環(huán)節(jié)，計量室的高檔儀器，如圓度儀、表面光潔度儀、三坐標測量機、齒輪綜合檢查儀、雙頻激光干涉儀等都是計算機化、數字化。其測量傳感器有的已達納米級了，可以進行數據處理，對被測對象進行分析，可找出加工過程中的薄弱環(huán)節(jié)，至于長光柵、圓光柵基本上被德國的Dr.Heidenheim 公司所壟斷。

　　特別是自動化量儀是一片空白，基本上為發(fā)達國家的Marposs(意)、CarlMahr(德)、Reinishow(英)等所壟斷。上世紀60年代中期曾引進氣動量儀成套技術，新建中原量儀廠，但沒有與時俱進，繼續(xù)創(chuàng)新發(fā)展。沒有“眼睛”，沒有測量怎樣能判斷加工件是否合格，無法進行實時在線測量和數據處理，更找不出加工過程存在問題，如何改進生產工藝呢?

　　曾任機床工具局長的梁訓瑄同志與幾位機床行業(yè)的老專家在改革開放以后不久就提出功能部件的概念，功能部件含機床附件，這個概念得到行業(yè)及政府領導普遍認同。

　　雖然我們具備一些專業(yè)生產企業(yè)，如具有悠久歷史的南京工藝裝備廠生產的滾動絲杠副，但在質量與數量方面尚無法與國外著名廠家匹敵，何況這種專業(yè)廠還很少。有一些著名的機床集團，如大連機床、沈機、漢江都試水功能部件的研發(fā)生產，但尚不成氣候。據一位業(yè)內專家稱，我們全國的滾動部件的總產量還不如臺灣的一個企業(yè)。

　　至于機床主軸用的高速、高精度、高負載的精密、超精密軸承，基本由瑞典SKF、德國的FAG、日本的精工、美國的Timkin所壟斷供應。改革開放前的哈爾濱軸承廠，設有專門制造機床主軸用的高精度軸承分廠，筆者在機床廠工作時親手裝配過該廠生產的型號為3182112的C級軸承(高精度級)，質量良好，現在他們也不生產了，這難道不是很可悲嗎?社會化專業(yè)化何在?功能部件是工業(yè)化大生產所必需具備的條件。另外，生產機床的產業(yè)鏈也很長，如液壓、氣動、電控系統(tǒng)、切削油、潤滑油，誰是國內高質量的供貨商?

　　引發(fā)的擔憂：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中高端主機配套用的工、刃、量具及功能部件還得求助于國外的供應商。有的同志說，目前經濟全球化了，這些高質量的功能部件及附件都可進行全球采購，這不能說沒有道理。但再深入一步觀察，這些作為機床工具行業(yè)的基礎零部件與功能部件都控制在德國、日本、瑞士、美國等發(fā)達國家，不僅涉及安全，還使大量利潤外流，難道我們不需要深思嗎?

　　至于與數控機床配套的數控系統(tǒng)及其伺服驅動裝置，到現在成不了氣候。上世紀50年代末，我們與世界同步研究開發(fā)數控系統(tǒng)。改革開放以后，也采取了引進技術，合作生產等方式，為進一步自主開發(fā)打下了基礎，至今效果并不理想。我相信各級領導及有關企業(yè)都盡了力，但還不成功。有的試制出來，產業(yè)化不了，筆者百思不得其解，數控系統(tǒng)控制在德國西門子、日本Fanuc手中，還談什么機床強國呢?

　　現實是歷史的繼續(xù)，又是明天的開始，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鑒可以知得失。應該說改革開放以后政府這只“有形的手”對機床行業(yè)不論在物質上、資金上都給與了巨大的支持，但似乎仍敵不過市場經濟這只“無形的手”。在“市場配置資源起決定性作用”的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情況下，機床工具行業(yè)將面臨更嚴峻的形勢，企業(yè)的領導者們要有應對預案，預則立，不預則廢。

　　以上現象的剖析百思不得其解，我已至耄耋之年，離開機床工具行業(yè)也有三四十年了，思想與技術落后于現代機床工具制造業(yè)的情況，出于一個老機床工具工作者情結，提出一些問題思考，就教于領導、專家、教授與企業(yè)家。

　　思考之一：主流企業(yè)步入“大而全”經營模式

　　受“GDP論英雄”的思想影響，也受過去計劃經濟時代因素的傳承，中國主流機床工具企業(yè)步入“大而全”的經營模式。

　　沈機集團、大連機床集團等企業(yè)是“GDP論英雄”時代產物的代表，而國外知名的機床工具企業(yè)走的是中小型“專、新、精、強”的路子。如進入世界前十強的 DMG集團，由3家著名的企業(yè)Deckel、Maho、Gild鄄meister重組而成，每個企業(yè)也就是三四百人。

　　筆者幾十年前曾多次訪問過瑞士高精度鏡面磨床制造企業(yè)Studer公司，也不到三四百人。由于瑞士土地十分金貴，僅有一座四層樓的廠房，裝配車間設在四層樓上，四五十年過去了，Studer公司仍雄踞世界第一。

　　最近遇到一位剛從瑞士考察過Studer公司的機床專家說，現在仍然是這樣生產格局，還是在四樓上裝配，但技術有了飛躍性的發(fā)展。從手動、半自動、自動、數控，到磨削中心，一步一個腳印發(fā)展。

　　為什么他們產品的含金量這樣高呢?贏得包括中國用戶甚至是機床企業(yè)作為用戶在內的世界用戶的最高忠誠度，我國知名的機床企業(yè)就用Studer磨床磨削主軸，質量就是好，成為一張王牌。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精密機床會戰(zhàn)”中，北二機就以Studer外圓磨床為追趕目標，研發(fā)成功加工圓柱度達到1——2微米，光潔度達到14級的MG1420高精度磨床，尤以高精度坐標鏜床著稱。五六十年過去了，有的已成為人們的記憶。現在為什么有些方面不如過去了，為什么好的工藝、好的傳統(tǒng)沒有很好地繼承?

　　我國臺灣地區(qū)的機床工具企業(yè)也是走發(fā)達國家的路子，因而競爭力也十分強。筆者請教教授、專家、企業(yè)家思考。機床工具行業(yè)主要是多品種單件、小批、成批生產，有沒有自己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性。這種“大而全”經營模式的治理結構與治理能力是不是也出了問題。這決不是說不要 GDP的增長，但不要“以GDP論英雄”，不同行業(yè)有自己不同的發(fā)展規(guī)律。目前機床工具行業(yè)結構的改革面臨十分困難的境地，從人們的指導思想、人員構成，到經營模式已經固化了，人的積極性發(fā)揮不了，改革“推手”在哪里?

　　思考之二：人決定著機床工具行業(yè)的興衰

　　人，特別是領導人員的指導思想與素質，決定著機床工具行業(yè)的興衰。

　　目前，機床工具企業(yè)的工藝裝備比過去好多了。托上世紀“精密機床會戰(zhàn)”的福，給“十八羅漢廠”每家配備了一臺瑞士Dixi臥式坐標鏜床，放在工具車間，成為各企業(yè)的看家寶，延用到現在。退休后筆者曾到大連機床集團考察，了解到在文革期間，工具車間曾經起火，殃及Dixi臥式坐標鏜床，后來經各兄弟廠協助修好了，目前還在使用。其轉臺調頭后加工孔的同軸度還在0.01mm左右，可以說是一個奇跡。原來Dixi臥式坐標鏜床的操作工人精心維護、精心操作的經驗一代一代傳承下去，好馬要有好騎手，才能發(fā)揮威力。見物思人，筆者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現在企業(yè)有很多大學畢業(yè)生、碩士生、博士生，技術隊伍比過去大大增強了，CAD三維設計等先進方法成為設計人員的常用工具，早就淘汰了畫圖板與丁字尺，研發(fā)能力可說是飛躍式的發(fā)展與提高，十分可喜。

　　筆者回憶起上世紀60年代與行業(yè)的同仁們共同戰(zhàn)斗的歲月。舉一個例子來說，現在上海機床廠的工程院院士周勤之同志時任上機試驗研究室主任，他的學歷并不最高，但水平很高，提出在當時十分超前的建議。如用磁帶分頻代替?zhèn)鲃渔湥构ぜ乃俦瓤扇我庾兓@對蝸桿砂輪磨、齒輪加工機床有革命性的意義。

　　今天由數控就把問題解決了，他的夢想也實現了。他手下有一大批從事機床、液壓件、電控電子等方面的技術人員與技師，我稱之為“四大金剛”，人人都有絕技，能“文”能“武”，大多是老工人出身，一直就讀于夜校深造，風雨無阻，雖然過去文化水平不太高，但現在英文水平已不低，思想活躍。

　　其中，磨工技師張梅華(后任上海第三機床廠廠長)長期研究超精磨削工藝，取得很大成功，后來在這基礎上，設計研發(fā)成功MG1432高精度外圓磨床，它具有今天所說的“自主知識產權”，變?yōu)樯蠙C主導產品之一。當然現在已有不少改進，并且數控化了。由于當時的歷史情況，上海機床廠“7.21”大學(相當于現在的高職)培養(yǎng)了一大批這種人才，奠定了上海機床廠作為“明珠”的地位。現在進入21世紀了，好像找不到這種影像了。

　　作為工作母機的機床工具行業(yè)與 IT行業(yè)不完全相同，它需要依賴長期的經驗累積而發(fā)展。因此沒有一大批像周勤之、張梅華這樣的科技工作者，沒有一大批擁有技術訣竅的關鍵工種的技師與調試技師(目前裝配工連刮研也不會，部件與部件的接觸剛度怎樣保證)，又如何保證精度的一致性?趕超世界水平成為一句“空話”。

　　再看看國外機床廠，關鍵工種及裝配調試技師都是50多歲以上、懷有絕技的老技師，我們呢?早就退休了或轉崗了。這是人才的極大浪費，機床行業(yè)沒有幾十年的經驗教訓是培養(yǎng)不出一個合格的技術人員與技師的!

　　企業(yè)的領導者、決策者對一個機床企業(yè)的興衰起決定性作用，或由于個人自滿，或不了解市場需求，或名利思想作祟，或由于某些抗拒不了的誘惑，急功近利，投機取巧，或不能知彼知己，正確評價自己企業(yè)的優(yōu)點與軟肋，造成決策錯誤，一失足成千古恨。如前面所述改革開放以后沈三的破產，濟一與南京機床的消沉，現在齊一(齊重)、齊二又面臨困難，杭機的分裂。最近報紙上報道：很好的一個金方圓，企業(yè)主出售給通快(Trumpf)控股72%而變現等。從這些現象看來，都有領導者的責任，甚至有一些企業(yè)在面臨困難的情況下，還在錯誤決策上前行。